咎言

只骗自己

靠岸 ——《英雄本色2018》影评

看过很多别人的评价,又二刷之后,才敢写一篇影评。

第一次看的时候,其实挺满足了。片头景色一出,就进入了一个海港小城。虽说有着《英雄本色》的名,但讲述着截然不同的故事。一个平凡甚至接近底层的家庭,在当下的中国社会背景里,小人物的故事。现实而又浪漫。

先从每个人物说起,涉及剧透。

 

 

首先,整个电影的核心——周凯。

一个不算好人的走私犯,但又是个谈不上坏人的重情义的汉子。他的人物特点可以割裂成两个部分来讲,电影的前半段和后半段,走私时期和入狱后。他是意气风发的凯哥,虽然在别人手下做事,但有能力坚持自己的原则。虽说把法律不当回事儿,但也不想害人。重人情、有底线。他对马柯的这个兄弟是重视的,遇到危险时想着保全兄弟,不希望拉他下水。对同一方的人,即使交情不深,也“仗义”到一言不发、绝不供认。这也使我想到,当年一个无依无靠十几岁出门闯荡的少年,如何在人心叵测、鱼龙混杂的地界立足?也许正是靠着他这份义气,或者说英雄气,一步步站稳脚跟。

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很狂。谈生意时的镇定自若,走私货船上对话的游刃有余,回头载小马逃离海警追捕后的桀骜得意,甚至在知道自己被陷害后,将要被捕入狱时的无畏于解脱。直到他倒下后回头那一眼,见到了最不想在此时此地见到的人,他眼中的笑意才熄灭。入狱的三年,应该是他渐渐转变的三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在人世,看着自己的弟弟渐渐成长,奋战在缉毒的第一线。亲情和家庭在他眼中毕竟重于任何的金钱利益。他有后悔,也想回头,好在他还能回头。能回头,这也是18版本和86版的不同之处了。

出狱后,他很沉。他依旧宠着弟弟,却不再敢以哥哥的身份说些什么,他的愧疚使他小心翼翼,甚至像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蹭干净鞋底才敢进家门。他知道小马为他报仇瘸了腿,知道美琳被注了毒却还给他守着船。可他回不去了,他怕了,他不愿为了报仇或是为了风光再深入泥潭,不想再失去身边人。作为鱼贩子从头来过的他独自一人,无依无靠,一切回到原点,最是落魄之时。人生不完美,但终归会好起来,我这么以为。可是有些过去的事情你不回头,它却会找上门来。周凯本来已经想要退出这个江湖,甚至知道阿仓潜逃的消息也不打算插手。可周超被阿仓和手下开车撞倒,兄弟情义前,他愿意再次涉险,帮身为警察的弟弟抓住毒贩。直到最后,他对弟弟的爱也一直没有变,甚至明知死路还愿以命相搏救出弟弟的女友,也愿意低到尘埃,乞求以自己的命换回两个弟弟。他看重兄弟情义,也还相信着江湖义气。他是个大哥,有两个弟弟的大哥。为养家,他有行差踏错,为亲人,他也愿从头来过。

再说说马柯,他是个冲动热血、忠诚无畏的少年。他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也没什么复杂的想法。只因为周凯十年前救过他,便认定了这个大哥。电影里这个情节一笔带过,若是能更深入一些,也许更能使观众感受到他们之间情谊的深刻,也更能理解这样一个孩子的心情吧。

日本酒吧的复仇该说是全片最浪漫的一笔了。不在意后路的决绝,留恋人世美好的童心,开枪的干脆利落、畅快淋漓。最终小马带着似是得意又似是自嘲的笑,拖着伤腿离开。从灯光璀璨的酒吧街,融入黑沉一片的海面。

在我眼里,马柯就是一个少年。认定的事情绝不会变,认定了大哥,无论大哥做什么,都愿意追随其后。他莽,却也有耐心等待三年。他不甘沉寂,但愿意为了兄弟,回归最平凡的生活。大哥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就像周家兄弟眼中,父亲是港湾。在马柯眼中,周凯这个兄弟,便是他最终回归的地方。

周超这个人物相对而言有些单薄。哥哥入狱、父亲去世,接二连三的噩耗对他的打击难以想象。哥哥的欺骗、对哥哥“害死”了父亲这件事的难以释怀,是他对周凯恨意的由来。可这样的恨意却又是可以消解的。这便又是与86版本截然不同之处了,不同的时代里,故事必定不同了。

周超希望哥哥能重新来过,却又因为被欺骗过而不愿轻易相信。他对哥哥的粗暴态度我一开始觉得有些过激,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以一个被哥哥宠着、以哥哥为家庭支柱的弟弟的立场而言,他一开始不原谅也能够理解了。他希望哥哥能远离一切可能走上老路的不安定因素,所以离开这个城市使他眼中最好的选择。他也不是像嘴里说的那样不想见到周凯,他的担忧远大于恨意。他对周凯的信任是一种默契,是不知不觉的。就像他一边警告周凯不要犯法,一边给了马柯自己的联系方式。他内心是认定大哥没有参与毒品走私的。他也执着于自己的警察身份,认为违法犯罪都应该通过官方、法律来解决。这一点是时代的不同所带来的。

 

 

法治社会下的小人物。听起来很滑稽,普通又倔强,天真又狂妄。

这么说也不见得准确。马柯是野草,也像海鸟,挣扎着生存,想要找到自己的价值,也想找到自己的巢。周超是海岛,渺小且失去依靠,却又倔强地站稳脚,即便会被淹没,也坚持着自己的正义。而周凯,是一艘船,他漂泊流浪过、闯过大风大浪,最终搁浅上岸。他是海鸟的归宿,也是海岛的依靠。

 

时代变化。

这一点是电影所想要体现的吧。“能回头的,才是英雄”。他们是普通人,没那么多逼不得已;他们也是英雄,即便生活即是挣扎,认定的事情就必然坚持到底。

电影里那么多枪战、打斗、追车,可死手却没几处。前半段里,马柯为复仇豁出一切,却不杀不相干的人。后半段里,他在最后能开枪时甚至放过了阿仓,交于法律制裁。周凯为人谨慎,走私冒险却又保持着低调。能在大老板手下说得上话,却只有一个兄弟。他想混口饭吃,却不想做大。不再是帮派火拼的年代了,也不再是社会一片灰暗的世道了。电影想给出的,其实是希望,其实是想要反驳“有钱的才是英雄”,也想要在金钱至上的世界里做一些挣扎。这是不一样的情怀了。

 

现实且浪漫。这是我对丁晟导演的印象。看他的电影不多,甚至看过的,都是后来在别人口中得知是他的作品。比如《大兵小将》、《解救吾先生》,我都没能赶上院线放映,但无意中发掘后,忍不住回顾。再到这部《英雄本色2018》,我想丁导的风格是相当对我胃口的。

但不得不说,第一次观影的时候,我感到剧情有些散。可能是想要讲述的东西太多,但时长所限无法一一呈现,主线被削弱了些,有些出彩的支线却又被一笔带过了。于是整体节奏就显得有那么些拖沓,部分剧情高潮还没能把情绪完全烘托起来前就转了场,有种不到点的乏力感。但仔细品一品台词,品一品某些细节设定,仍是非常用心的。比如三个主要反派的做人信条与他们的下场,比如某些在前半段就初现端倪的暗示性动作、对话。

由于我并没有看过很多港片,关于配乐被诟病的问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喜欢第一版预告片使用的那段音乐,复古、俏皮、激情昂扬。在影片中除去周凯和马柯车上音响那一段音乐我个人感觉太突兀以外,并没有感受到音乐的硬伤。片尾甚至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画面,三兄弟躺在一起,我差点哭出来。《再见英雄》这首歌非常戳心。

 

这样一部影片我以为至少不功不过,再怎么比不过经典,也不算烂片。甚至说,这是不应该、也无法比较的东西。《英雄本色》这样的电影里,人物是时代的缩影。不同的时代必然有着不同的信念,不同的故事。

我翻了翻网络上的评价,评分低得出奇。而那些低分也并没有给出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一味谩骂“毁经典”、“拙劣”、“烂片”……可是这样的评价真的是公正的吗?真的没有包含太多个人因素吗?真的在客观评价这部电影吗?

这是新的时代新的世界里,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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